碎玉成欢

父亲说，今日太子要来选妃，让我好生准备。

我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月白色襦裙，又摸了摸发间的白玉簪，心想这样素净的打扮，大约是不会被选中的。

我本就不想入宫。

远处传来脚步声，我慌忙躲到梨树后。

透过层层叠叠的花枝，我看见一个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走来。

他生得极好，眉目如画，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清贵之气。

他是太子萧煜。

他走到梨树下，忽然停下脚步。

我屏住呼吸，生怕被他发现。

他却伸手折下一枝梨花，轻声道："这花开得真好。

"我忍不住探头去看，却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枯枝。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谁在那里？"我吓得后退一步，却不慎被裙摆绊倒。

他快步走来，伸手扶住了我。

我抬头，正对上他含笑的眼眸。

"你是哪家的姑娘？"他问。

我慌忙行礼："臣女沈清欢，家父是礼部侍郎沈明德。

"他点点头，目光落在我发间的白玉簪上："这簪子很配你。

"我脸一红，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却忽然问道："你会弹琴吗？"我点点头："略懂一二。

""那便为我弹一曲吧。

"他说着，示意身后的太监去取琴。

我坐在梨树下，手指抚上琴弦。

春风拂过，梨花纷纷扬扬落下。

我弹的是《凤求凰》，琴声婉转，诉说着少女心事。

一曲终了，他久久未语。

"你愿意入东宫吗？"他忽然问道。

我愣住了。

入东宫？这意味着我要成为他的侧妃。

我抬头看他，他眼中带着几分期待。

不知为何，我竟点了点头。

三日后，我入了东宫。

太子妃李明珠是个温柔贤淑的女子。

她待我极好，常常邀我去她宫中说话。

她说我像她早逝的妹妹，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眶。

我心中感动，将她视为亲姐姐。

萧煜待我也极好。

他常来我宫中，听我弹琴，与我下棋。

有时夜深，他会抱着我，轻声说着朝堂上的事。

他说父皇身子不好，他很快就要继位了。

他说要封我为贵妃，要与我生儿育女。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那日，李明珠邀我去赏荷。

荷塘边，她忽然脚下一滑，我下意识去拉她，却与她一同跌入水中。

我不会水，在水中拼命挣扎。

等我被救上来时，李明珠已经小产了。

萧煜震怒。

他认定是我故意为之，要将我打入冷宫。

我百口莫辩，只能跪地求饶。

李明珠躺在床上，虚弱地说："殿下，清欢妹妹不是故意的，您就饶了她吧。

"最终，我被贬为才人，迁居偏僻的兰台宫。

兰台宫很冷，我常常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我想起萧煜曾经对我的温柔，想起李明珠对我的好，心如刀绞。

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

直到那日，我在御花园偶遇李明珠的贴身宫女翠儿。

她神色慌张，我心中起疑，悄悄跟了上去。

只见她与一个太医模样的人在假山后私会。

"娘娘的身子可好些了？"太医问。

翠儿摇头："还是不好，那日的药太猛了，伤了根本。

"我浑身发冷。

那日的药？什么药？"也是没办法，"太医叹气，"娘娘那胎，本就留不住......"我如遭雷击。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李明珠孩子本就保不住，她是故意设计我！那日她邀我赏荷，就是为了让我背这个黑锅！我跌跌撞撞地跑回兰台宫，心中翻江倒海。

我要告诉萧煜，我要揭穿李明珠的真面目！可是，他会信我吗？正当我准备去找萧煜时，李明珠来了。

她依旧温柔地笑着，眼中却带着寒意。

"清欢妹妹，近来可好？"她问。

我冷冷地看着她："李明珠，你为什么要害我？"她笑了："害你？不，我是在救你。

"她走近我，轻声道，"你知道吗？萧煜他根本不爱你。

他爱的，是你父亲手中的兵权。

"我愣住了："你胡说什么？""你父亲是礼部侍郎，但你可知道，他暗中掌控着京畿大营？"李明珠笑道，"萧煜接近你，不过是为了拉拢你父亲。

现在你父亲已经表态支持他了，你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我浑身发抖："不，不可能......""你以为他为什么选你？"李明珠冷笑，"就因为你那首《凤求凰》？别天真了。

那日他本是要选王尚书的女儿，是你父亲暗中安排，让他'偶遇'了你。

"我跌坐在地，心如刀绞。

原来如此，原来一切都是算计......李明珠蹲下身，轻抚我的脸："清欢妹妹，你知道吗？我其实很羡慕你。

至少，他曾经对你有过片刻真心。

而我......"她苦笑，"我不过是皇上塞给他的棋子罢了。

"我抬头看她，忽然发现她眼中有着深深的悲哀。

"所以你就害我？"我问。

"不，"她摇头，"我是在救你。

这深宫之中，没有真心可言。

你越早看清，就越早解脱。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李明珠，你以为你赢了？不，你和我一样，都是可怜人。

"她神色一变，猛地站起身："来人，沈才人疯了，把她关起来！"我被关入冷宫，整整三个月。

2冷宫的日子很清苦。

每日只有粗茶淡饭，连热水都要自己去井边打。

但我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里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只有我一个人，和满院的荒草。

我常常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云卷云舒。

有时会想起萧煜，想起他曾经对我的温柔。

但很快，我就会摇摇头，将这些回忆赶出脑海。

直到那日清晨，我在井边打水时，忽然一阵眩晕。

我扶着井沿，干呕不止。

我愣住了。

这个症状......难道......我颤抖着手摸向自己的小腹。

那里，似乎真的有了些许变化。

我慌了。

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

在这冷宫之中，我如何能保住他？更何况，他的父亲......我蜷缩在床角，不知该如何是好。

留下他，意味着我要重新卷入那些纷争；不要他，我又如何忍心？正当我犹豫不决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我慌忙擦干眼泪，整理好衣衫。

门被推开，萧煜走了进来。

我愣住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来看我了。

他看起来憔悴了许多，眼中有着深深的疲惫。

"清欢，"他轻声唤我，"你还好吗？"我低下头："臣妾很好。

"他走近我，伸手想碰我的脸。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他的手僵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你恨我吗？"我摇头："不恨。

""那你为什么......""陛下，"我打断他，"您来做什么？"他沉默良久，终于说道："我听说你身子不适，来看看你。

"我心中一紧。

他知道了？果然，他下一句就是："你怀孕了，是吗？"我咬紧嘴唇，没有回答。

他叹了口气："清欢，这个孩子......""陛下放心，"我冷冷地说，"臣妾会处理好的。

"他猛地抓住我的肩膀："你什么意思？"我抬头看他，眼中带着决绝："这个孩子，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不，清欢，你不能......""为什么不能？"我冷笑，"陛下不是已经放弃我了吗？这个孩子，对您来说，又有什么意义？"他沉默了。

良久，他松开手，转身离开。

我以为他不会再来了。

但第二天，他又来了。

这次，他带来了太医。

"清欢，"他说，"让我照顾你，好吗？"我看着他，忽然觉得他很陌生。

那个曾经对我温柔以待的萧煜，那个曾经让我心动的萧煜，似乎已经消失了。

"陛下，"我轻声说，"您真的在乎这个孩子吗？还是说，您只是需要一个继承人？"他愣住了。

我笑了："您看，您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他沉默良久，终于说道："清欢，我知道我伤害了你。

但是......"他握住我的手，"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好吗？"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好累。

这深宫之中，真真假假，我已经分不清了。

"陛下，"我说，"您知道吗？有时候我在想，如果那日我没有在梨树下遇见您，该多好。

"他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清欢......""但是，"我打断他，"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这样吧。

"我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这个孩子，我会留下。

但是......"我抬头看他，"请您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请您好好照顾这个孩子。

"他愣住了："你在说什么？"我笑了："没什么。

只是觉得，这深宫之中，生死无常罢了。

"他紧紧抱住我："不会的，清欢，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靠在他怀里，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

我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果然，没过多久，就出事了。

那日，我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喧哗声。

我起身去看，只见一群太监闯了进来。

"沈才人，"为首的太监冷冷地说，"有人举报你私通外臣，陛下命我们来搜查。

"我愣住了。

私通外臣？这从何说起？不等我反应，他们就闯进了我的房间。

很快，他们就"搜"出了一封信。

"这是什么？"太监拿着信，冷冷地问。

我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他冷笑，"这上面可是写着你的名字。

"我接过信，只看了一眼，就浑身发冷。

这封信，是写给一个外臣的，内容暧昧不清。

最可怕的是，这字迹，竟然和我的字迹一模一样。

我知道，我被人设计了。

我被带到了萧煜面前。

他坐在龙椅上，面色阴沉。

"清欢，"他冷冷地说，"你还有什么话说？"我抬头看他，忽然笑了："陛下，您相信这封信是真的吗？"他沉默。

我继续说道："如果我说，这是有人陷害我，您信吗？"他依旧沉默。

我笑了："您看，您自己都不知道该相信谁。

"他猛地站起身："清欢！"我抬头看他，眼中带着决绝："陛下，臣妾无话可说，处死臣妾吧。

"他愣住了："你什么意思？"我笑了，没有回答。

我知道，这场戏，该落幕了。

3萧煜没有处置我，而是将我幽禁在了兰台宫。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肚子渐渐隆起。

萧煜来得越来越频繁，每次都会带来各种补品和衣物。

但我能感觉到，他的眼神中总带着一丝犹豫和挣扎。

那日，我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我抬头一看，是翠儿。

"沈才人，"她气喘吁吁地说，"不好了，皇后娘娘她......"我心中一紧："她怎么了？"翠儿眼中含泪："皇后娘娘她......小产了。

"我愣住了。

李明珠小产了？这怎么可能？